夜晚的空气冷得要命,两个身影站在村庄中央,吐着气息,从嘴里飘出一团团白汽。月光下的态尔佳村非常寂静,就像一座石膏雕像。法尔再次摆出架势。
自从地上多了四具尸体,村民们就没了斗志,分成几波逃开了。布吉亚多没有离开,因为他是这里的第一具尸体。吸血鬼没有给人们任何机会,在所有人看向天空的同时,吸血鬼俯冲了下来,速度快得惊人,布吉亚多的喉咙被吸血鬼的利爪割开时,就连法尔也没注意到吸血鬼已经下来了。
法尔看着那幅模样,不免得后悔起来,这是一只活得有些年头了的高等吸血鬼,是单凭法尔的剑术无法匹敌的存在。但此时,吸血鬼仿佛收起了杀意一般,只是绕着法尔走动,不过吸血鬼能看出法尔满是冷汗的脸。法尔也只好在面对吸血鬼的时候,冷静地博弈眼中变化着的场景,以此来不断地更换最优的姿势。
法尔在心里咒骂了一声,随后挥出虚招好来引诱敌人靠近。吸血鬼有比法尔更多的见识,还有与人类相等,甚至还高出一点的智商,但谁会不捡个破绽攻击?
吸血鬼冲了上来,利爪击中了法尔瞬间撩起的剑面,没有碰到法尔的身体。但冲击还是让法尔狠狠地摔到了路上。
满身肌肉纹理的怪物,裂开着嘴,露出獠牙,发着笑声,慢慢靠近自己的猎物。
背脊的痛感传到了法尔的全身,让她无奈地四肢着地,跪在地上。
“可真是谢谢你了,布吉亚多。”法尔面朝着地面笑了一下,握住了自己的钱袋。
女孩突然猛地奔跑了起来,并朝着吸血鬼洒出袋中白色的金属块,成功击中了吸血鬼。
……
迪沃德四周的田野里,盛开着紫红色的罂粟花,傍晚的熏风拂弄着日见黄熟,但被踩坏了大半的黑麦,而远处的荞麦好似妙龄少女,亭亭玉立于天陲,像是远方修道院的粉墙。静静的厄齐尔堡逶迤西行,离开人们,朝白桦林珍珠般亮闪闪的雾霭而去,随后又爬上绿色的山冈。橙黄色的太阳浮游天际,活像一颗被砍下的头颅,云缝中闪耀着柔和的夕晖,落霞好似一面面军旗,在迪沃德头顶飘拂。在傍晚的凉意中,今早血战的腥味和死马的尸臭,像雨水一般飘落下来。黑下来的厄齐尔河水声滔滔,正在将它的一道道急流和石滩的浪花之结扎紧。桥梁都已毁坏,人们只得泅渡过河。庄严的朗月横卧于波涛之上。马匹下到河里,水一直没至胸口,哗哗的水流从数以百计的马腿间奔腾而过。有人眼看要被淹没了,死命地咒骂着圣母,好在敌人的箭再射不过来了。河对岸满是火光和帐篷,在金蛇一般的月影和闪亮的浪谷之上,喧声、口哨声和歌声混作一团。
……
“诺沃格·沃伦斯克领主传来急报!勃鲁契二世不宣而战,敌军在昨日拂晓开始攻打厄齐尔堡。堡内五百兵勇拼死抵抗,未让敌军得逞。但不见敌人散去,城堡已被围困,请求增援。”
……
“多基娅·费奥多领主传来急报!巴别尔人的大军攻来了!马勒格堡三百士兵正在抵抗。敌人数量甚多,请求各地领主增援!”
……
“诺沃格·沃伦斯克领主再传发来急报!昨日傍晚,敌军仍在包围,辎重车队和援兵正在源源不断赶来,请求增援!”
一周前。
迪沃德大步走进旅馆。
“老板娘,”迪沃德说,“我要吃东西。”
老婆子抬起她那双半瞎了的眼睛的暴眼珠,朝我看了一下,又垂了下去。
她沉默了一会儿,说:“一提吃的事儿,我宁愿上吊,你们军队连征了三天的粮,我的小店被连征了两次,哪还有东西给你们,连我自己也……”
“他妈的,”迪沃德气呼呼地咕噜着,朝老婆子当脑袋就是一拳,“你竟敢跟我说这种话!”
迪沃德又怒瞪了老板娘,转过头去,看到不远处撂着一把别人的马刀。而有只端庄的鹅正在院场里一边踱着方步,一边安详地梳理着羽毛。迪沃德他弯了弯脖子,弄出咯咯咯的响声,拿起了马刀,随后一个箭步窜上前去,把鹅踩倒在地,鹅头在迪沃德的靴子下喀嚓一声断了,血汩汩地直往外流。雪白的鹅颈横在粪便里,死鹅的翅膀还在扑棱。
“他妈的!”迪沃德一边说,一边用马刀拨弄着鹅,“老板娘,把这鹅给我烤一烤!”
老婆子半瞎的眼睛和架在上边的眼镜闪着光,她拿起鹅,兜在围裙里,向厨房走去。“我说,”她沉默了一会儿,说,“我宁愿上吊。”说罢,带上门走了进去。
旅馆的外面,巴别尔人已围坐在他们的锅前。他们笔直地坐着,一动也不动,像一群祭司,而且谁都没看鹅一眼。
“这小子跟咱们还合得来,”其中一个议论迪沃德说,挤了挤眼睛,舀起一匙肉汤。
巴别尔人像相互尊重的庄户人那样斯斯文文地吃着晚饭,我用砂子擦净马刀,走到大门外,又回到院场里,心里十分痛苦。月亮像个廉价的耳环,挂在院场的上空。
“老弟,”巴别尔人的头头罗夫科突然对我说,“你的鹅还没烤熟前,先坐下来跟我们一块吃点儿吧……”
他们喝光了自煮的肉汤,吃光了猪肉。
“上面都说些什么?”那个蓄有亚麻色垂发的小伙子一边问迪沃德,一边给迪沃德腾出了一块地方。
“又要去厄齐尔河了,”迪沃德揉了揉喉咙,继续回答道,“这次我们是第一支进攻的队伍,但我在进帐篷前偷听到了点东西,确切的说……”
迪沃德招了招手,示意大家凑近些,然后把真正的计划细细道出。
……
凯尔迪米此生先后与两人打过交道,第一个是别尼亚国王,第二个是柳布卡。“打过交道”这样的字眼,你们理解得了吗?你们能吃透这类字眼的真味儿吗?托金要是走上这条路,岂止一个死字。凯尔迪米这回没有与他照面儿,所以凯尔迪米活着。他如今作为一尊铜像,高踞全城之上。他,托金,红发,灰眼。所有的人势必在他的两条铜腿间来来往往。
好吧,不该把话头引到岔路上去。即使岔路上的金合欢鲜花怒放,栗子成熟待摘。言归正传。先谈跟别尼亚的事,后说跟柳布卡的事。待两事谈罢,就缄口不言了。大伙都说,该画句号的地方就得画上句号。
凯尔迪米自打当上史特伦王国的首席宰相后,绿叶绽放,还生养了一帮孩子。身负家室之累,凯尔迪米总觉自己命运不济。原因何在?在竞争。否则的话,凯尔迪米才不会朝这个“公正”擤鼻涕呢。凯尔迪米手掌心里没有掖着任何一个行业。在凯尔迪米面前的是空气。空气亮闪闪的,像日光下的海洋,很美,然而空无一物。下一代要吃饭。凯尔迪米有七个下一代,加上他的老婆,一共八个。凯尔迪米不会朝“公正”擤鼻涕。不,是“公正”朝凯尔迪米擤鼻涕。原因何在?原因在竞争。
凯尔迪米用衣服刷子将自己的身体刷净,便带着这副身子去见别尼亚。可国王装作没有看见凯尔迪米的身子。于是凯尔迪米咳嗽一声,说:“别尼亚,到时候了。”
国王坐在凉台上吃下酒菜。旁有一瓶红酒和又粗又短的雪茄烟,他妻子挺着个大肚子,已有七个月或者八个月的身孕,究竟几个月,凯尔迪米说不上。凉台四周一派自然景色和野生葡萄。
“别尼亚,到时候了,”凯尔迪米说。
“什么时候动手?”他问凯尔迪米。
“既然国王垂询,”凯尔迪米回答国王说,“在下自当直抒己见。在下认为最好的时间是礼拜六到礼拜天的晚间。顺便说一句,那时站岗的不是别人,正是莫嘉洛。非假日也不是不行,然而何苦把一桩神不知鬼不觉的买卖闹得满城风雨呢?”
这是凯尔迪米的看法。国王的妻子也同意凯尔迪米的看法。
“宝贝,”这时别尼亚对她说,“我要你到沙发床上去歇一会儿。”
然后他用手指慢吞吞地撕下雪茄烟上的金色套圈,转过头来问弗罗伊姆学士说:“佛洛伊姆,告诉我,我们在礼拜六动手好,还是不要在礼拜六动手好?”
然而弗罗伊姆是个在肚子里做文章的人。他红发,满脸皱纹。他从来不肯率直地回答人家。
“您不是已经答应人家,”他说,“去礼拜六信贷互助协会吗……”
弗罗伊姆做出一副他不会再讲任何话了的样子,他漫不经心地将他唯一的一只眼睛弥望着凉台的最远端。
“很好,”别尼亚理解了他的意思,“弗罗伊姆,你记下来,礼拜六提醒我去给楚杰奇基斯跑一趟。”国王对凯尔迪米说:“凯尔迪米,您请回府吧,礼拜六晚上我兴许会去‘公正’的。您已得到我的回话,凯尔迪米,请便吧。”
国王话很少,讲得很客气。这反而镇得住人,从来没有人敢反问他一句。凯尔迪米走出宫殿,沿着街行去,拐到了另一条街,然后站停下来,掂量别尼亚的话。凯尔迪米反复琢磨,将那几句话用自己的门牙嚼之又嚼,发觉这全然不是自己所需要的回话。
“兴许,”国王一边说,一边用手指慢吞吞地撕下雪茄烟上的金色套圈。国王话很少,讲得很客气。然而谁能领会国王寥寥数语的意思?这个兴许究竟是兴许会去,还是兴许不会去?模棱两可,而两可之间关系到的是一笔五千金币的回扣能否到手。
“喂!凯尔迪米!有紧急情况,快回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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